从渐变到质变——我的跨考之路

闫旭娟

一天一天地睡觉吃饭，一天一天地上班挣钱，一天一天地看书上网，一天一天的跑步锻炼。日子一天一天地在过，走在时间前面的时候，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而一旦放松下来，又不免要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人性似乎天生就存在着某种缺陷，一天一天振作的时候容易搞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在一天一天满足的同时，却又一天一天地堕落了。一张一弛之间的调整，也让我真真切切地认识到想要做个吃苦耐劳的享乐主义者，同样是摸着石头过河，什么都要学习。
　　成年以后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如今回想起刚过去的考研经历，于我自己而言，简直像我个人生活史上的一段史诗，因为实在是有太多可歌可泣的地方，以至于让我觉得有点不太真实。我现在是越来越能理解我媳妇儿想要踹我的动机了，她说认识我之后的事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好像都不是真的，所以她想踹我一脚，以证实踹我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真的，但是我没有让她踹我，因为按照她的那种逻辑，我觉得被人踹一脚同样能证实以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真的，我当时并没有体会到踹与被踹的具体差别来，然而我现在时常有种想要踹人的冲动。
　　说起来有点扯，作为一个失意的机械渣男，现在有幸被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录取，这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励志故事，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体验过从初试到复试的日子，我真是不敢相信，原来我也可以成为大家口中的“学霸”。想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每次看见班里的学霸们起早贪黑，甚至废寝忘食地学习，我总是既羡慕又惭愧。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有目标有梦想有尊严地活着，可每当我像他们一样枯坐于专业课本前想要埋头苦读时，我总是头大如斗，心乱如麻。看着书上的文字和公式，我总感觉它们和我无关。虽然知道我本质上也是个三好学生，但每次和学霸们一起去自习室，他们更多地是为了学习，而我更多的是为了发愣。在这样学习了四年的机械之后，我觉得愧对地大，因为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我不适合学习机械！
　　爱因斯坦说过，当我们把在学校学到的东西都忘掉以后，剩下的就是教育。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然而当我每次回想起我的大学时光，我总是会想起，我们的学校里有很多的男生，还有很多饱经沧桑的杨树，我在学校里有很多时间，我干什么都可以，但我却什么都不想干；我每天都会苦苦地思索，总以为能想出点儿什么，但很多时候我什么也想不出来。因为无心向学，我在学校里没干什么正经事儿，除了上网看书打篮球，还有就是吃了不少学校食堂的肉包子。然而这些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我突然说我要考研，我想我的同学不会相信，我的朋友不会相信，我的家人不会相信，我的老师不会相信，我的女朋友不会相信，就连我自己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当别人问起我未来的打算时，我都斩金截铁地告诉他们，我不考研，说这话的时候，老实说连我自己的都信了。然而随着时光打马而过，我现在却在一本正经地写着考研之路的经验贴。这不但说明了我有时候也会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还说明社会是个大熔炉，它会改变很多人，当然也包括我。
　　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处在这个老人所说的“本命年”，照说是应该能独当一面，承担责任的时候了。但空读了十几年书后，直到走出社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文不能赋，武不能殴，事无所得，金无所积。一路摸爬滚打，撞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之后，才发现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好像还未真正地活过。女朋友经常笑我不靠谱，我也无力反驳，因为她考研的时候我在玩，她上研的时候我在上班，现在她要毕业上班了，而我又要去上学，干了这么多不靠谱的事儿，我也觉得很惭愧，但是没有办法。我自诩自己是个吃苦耐劳的理想主义者，我就是那么倔，什么事没想好之前打死我我也不会去做，然而等我想通了，什么又都不能阻止我。
　　把时光推回到一年前，那个时候西安的天气也像今年一样热，找工作的人也像今年一样多，我像今年找工作的很多大学生一样，整日愁眉不展地在这个偌大的城市穿梭，但找工作的过程始终一波三折，而且还没有好的结果。当然这并不是说机械专业的不好找工作，只能说明做机械的想转行去做金融难度很大。我几乎跑遍了西安所有能去的地方，但是碰了很多壁，而且不止一个面试官在看了我的简历之后，还好心地劝我回去继续做机械。可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辞职，好不容易才对金融有了点儿兴趣；当听到有人跟我说这些话时，我发誓再没有比这更让我感到失望的了。
　　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感慨自己有幸出生在教育与需求脱节，社会风气浮躁，潜规则横行，价值观扭曲的大中国，一步入社会就要直面钱，车，房子，丈母娘四座大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上天对我的考验，还是对我过去所犯下罪过的惩罚。自己单枪匹马走天涯，除了一张虚假的文凭，孑然一身，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一鸣惊人的八斗之才，不会阿谀奉承，更没有作奸犯科的勇气，而且我还暗自发了誓，不再向家里要钱了。鉴于种种恶劣的现状，我只能无力地徒呼，上天没有降大任于我，照样要苦我心智，劳我筋骨，饿我体肤，没有后路可以走，只好扬鞭自奋蹄了。
　　人在绝境的时候似乎总是容易顿悟，当我有那么一天绝望地站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里，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形形色色的人群，看着我身边满头大汗替我担心的女朋友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我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静静地站在车里随着车摆动的节奏摇荡，但我的灵魂好像上升到了和苍天同样的高度，它凌驾于乌云和雷霆之上，正幸灾乐祸地嘲笑着我肉体的庸俗；尽管我不甘心，尽管我愤怒，尽管我咬牙切齿地想要反抗和争辩，但在现实面前，我过去的狂妄和自大显得是那么的无力，我久久地审视着自己，好像在接受审判。
　　我自觉是个有用的人，我渴望有人赏识我，然而社会没似乎那么有空去了解我，因为人太多了，人们已经习惯用标签来了解一个人，给人贴上标签分类最省事了，而学历就是其中一个标签。这让人很无奈，但是也很现实。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我感到有一个原始的欲望在我的心底蠢蠢欲动，我突然间有了种被历史选中的感觉，我一下子不再迷茫，我突然变得渴望学习，而且欲望空前。我知道我想通了，这就好像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脉，我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个野人一样在狂风暴雨中裸奔，然后狂傲不羁地，向万马奔腾的草原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但是回过神来，我只是转过身，低下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媳妇儿，我要考研。她听了也好像被雷劈了，一时间呆若木鸡，等他缓过神来又想要踹我，但她再怎么踹我已经无济于事，随后的事就从这里开始很合逻辑地发生了。
　　老实说，就在我做出考研的决定之前，我对考研还只是有个泛泛的概念，我不知道数一和数三的区别，不知道什么是34所，甚至连考研的总分是多少我都不知道。像我这么二不愣登的人，想要考交大，在当时来看真的是痴人说梦。何况我毕业后还工作了一年，我已不像在校生那样有那么优越的备考条件，也不想家境优越的学生那样有那么多钱，我想媳妇儿肯定一度以为我疯了。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做了个疯狂地决定，但我很想试一试。
　　说干就干，我很快收集了和考研相关的信息，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了交大经金学院历年的报录比和分数线，想到距离考试还不到八个月了，我被自己的决定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当我意识到我在我选择的道路上已经退无可退，在劫难逃时，我把心一横，就豁出去了。第二天，我和媳妇儿去指南针书店买了几十斤的书，买完书我觉得那一刻对我来说充满了悲壮色彩，于是我让我媳妇儿帮我拍了张照片。我看到媳妇儿给我拍的扛着几十斤书的照片，不光是我媳妇儿，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勇气感动了。
　　当然在我像勒布朗·詹姆斯一样做出“决定”之后，也着实惊倒了一片人，首先是我爸妈，然后是我女朋友的爸妈，后来是我的同学，然后是我女朋友的同学。他们一开始可能以为我那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但当我壮烈地扛着几十公斤书回家的时候，也吓到了一些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后来一些人转而开始支持我，甚至还说一些“你一定可以的”，“我看好你啊”之类的不腰疼的话。现在我成了一些人朋友圈里的传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得益于我媳妇儿在交大念书，我在交大看了两个月的书，还蹭了两个月的饭，期间我愣是硬着头皮背完了俞敏洪的乱序版考研词汇，看完了平狄克微观经济学，而且每天还硬着头皮听八节菜高厅的高等数学，这样高强度地学习两个月后，我头昏脑胀，几欲崩溃，我每天都把很多东西强行塞进脑子里，但不能理解和消化，以至于我晚上做梦满脑子都是单词、术语和公式。我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复习的进度还可以，但效果差强人意。
　　因为考研每天都在“坐吃山空”，我仅有的积蓄很快被挥霍一空。无奈之下，我只得回家。但是我不想回家，因为回去会直面很多新的问题，作为我们村的第一个一本大学生，当地有不少关于我的传说，在我老家那个一条狗的出现都会成为新闻的村子里，我一回去难免会成为七大姑八大姨口头的谈资，而且家里鸡毛蒜皮的事难免会让我分神，但我没有选择。
　　回到家后，为了逼出自己的潜力，我像坐牢一样，每天把自己锁在房子里。我早上六点起来看书，不出意外一直看到十一点，这样变态的看书节奏是我从没经历过的，刚开始的时候每天这样的生活实在是让我欲仙欲死却又欲罢不能，但等我走火入魔以后，好像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有很多天，我早上起来，坐在窗户前看书，看着看着不觉天就黑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给自己定了400分的目标，每天考试的要求和标准就在那里，而每天的计划也必须按时完成，我时常觉得自己就像逐日的夸父一样，自不量力但又兢兢业业。因为都是自学，单纯就考试的要求来说，我走了不少弯路，在家的头一个月，我开始尝试做和背诵考研英语的真题，但很快发现前两个月背单词的效果很不好，于是又找了刘一男的单词课，花了一个周把课听完了并做了笔记，听完后又开始背诵，后面再加上做真题和背诵真题，才有了点做题的感觉，英语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学，到初试的时候考了67。顺便说一句，我高考时英语考了129，但大学没怎么学，四级裸考飘过。
　　数学回家后我继续听课，同时抄课程的笔记，不得不说菜高厅老师的板书写得特别好，听一遍课抄一遍笔记，后面复习回过头来再看，理解起来很快。我的数学基础不是很好，主要是因为大学的时候没认真学，由于初试的准备时间太紧张，我甚至来不及做课后习题，按照这个模式我也自学完了线性代数和概率论，但都来不及做课后习题。后来又按照这个模式自学了相应地强化课程，后来就着数学复习全书，又把三门课从基础到强化又巩固了一遍。当我把所有的笔记和知识点都差不多背过，距离考试就只剩一个月了。最后一个月我把最近十几年的真题，做了三遍，就这样上了考场，因为题做得太少，考场上的感觉很不好，我的数学也只考了117分，在所有参加复试的同学里垫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