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几次回乡下都遇到过一些尴尬的事,其中令我最为难堪的就是,遇到好些年没见到过的老同学或是老朋友。大老远的,他们就朝我招手,喊我名字,热情极了。当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以怎样的方式把我这个人印入脑海,刻进骨髓,但我想这肯定和我年少时的特质有些关联。
读小学时,我的数学成绩老差,每次考试就拿二三十分,老师就会罚我站门背、跪石头、拽掉我的裤子用一根又长又软的柳条抽打我的屁股,血肉模糊。回到座位后,我就会哭,哭得呼天抢地,可没有谁安慰我,他们只会睁圆了眼睛看着我,好记住我这个人,以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好吸取教训。
其次,我的家乡话说得很好,我会讲很多土笑话。每次上娱乐课,我就会像只猴子一样蹦上讲台,站在上面手舞足蹈,夸夸其谈,对着台下的女同学挤眉弄眼,情趣十足。
几年下来,兴许就是因为我既像个天才,又像个二货才成了那样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同学们刻骨铭心,意味犹存。
但遗憾的是,在成长的路上,我把儿时的有些东西丢得远远的。因为我长个了,发育很成功,开始沦为生存的独立体,不太愿意把过去的一些人,一些事装进脑袋,也不太愿意怀念过去的我们。所以,后来遇到很多老同学,我就会傻愣傻愣地看着对方,尽量从他温柔的目光里读到些当年的影子。
“你看起来真的很眼熟耶!”几分钟后,我终于开口了。
“必须的,不然我叫你干嘛,你以为你长得很帅啊?”同学打趣地说。
“哈哈,那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村庄的?”我问。
紧接着,同学流利地做了番自我介绍。只是一点也不像当年,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被一种外在的东西驱使着,他得把话说得越来越快,把路走得越来越急。
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们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怯生生的,羞羞答答,但坐在下面的同学却目不转睛,听得仔仔细细,眼睛里流淌着好奇的神韵。那时候,我们对班上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期待,我们都希望能够接受彼此,让彼此加入游戏当中。
可很多年以后,我们都变得苍凉伤感。我们所说的话少了一份真情实意却多了些牵强附会,我们所做的事不再是纯粹为了自己那颗晶莹剔透的心,而是想拼尽全力接近别人,讨好别人的眼睛,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难怪有人感叹,成长是色彩的变幻。不见了童话书上多彩的封面,看到的是教科书一脸的严肃。
坦白说,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我又无能为力。因为美好的东西总会被某些人当做一场梦,很快就会被遗忘的,就像我不记得张同学有出现过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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