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归一源终汇聚一处

宋金波

天下的水总归一源。

　　从遥远的雪山而来，带着永久严寒独有的清冽与纯净，湍急，涓细，奔涌着，喧闹着，像初生的婴孩。慢慢的，水域宽阔了，流速变慢了，沾染上尘世的味道，带着点泥土的清香与微腥。有幸汇入大海吧，一种眼泪的咸涩，缓缓地冲过白沙和卵石，没有喧嚣，只有年复一年的波涛四起……

　　我知道，水归一源，分分合合，最终汇聚一处。

　　徜徉在五龙潭公园的泉眼边，静静看着一汩汩水流泛起白花，好像用文火煲着一锅热汤。伸手扬起漫天的水花，触手是难言的清凉。已是八月，阳光却柔和，泉边杨柳依依，清风拂面，能够感觉到一股沁心好闻的水汽，就好像生出了鱼腮一般，蓦地觉得自己要在微风中游泳。

　　鱼是极多的，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光滑的脊背，闪着耀眼的光芒。喂鱼的人也很多，成把成把的面包屑、饼干渣向水里撒去，鱼儿并不怕人，反而凑上来，张着嘴巴，在喝水，也在吃食，我突然觉得它们要被撑坏了肚皮。

　　沿着青石的小路慢慢走去，在一方石头上坐下来，鱼儿轻灵可爱，柳枝苍翠，荷花红粉，远远地看着，不参与也不离开，仿佛是一件极妙的事情。笑声不断，却突然离我很远;微微一笑，却与任何人无关。五龙潭的泉水和四围的趵突泉、黑虎泉、大明湖都是相连的，乘船便能一览无余，同样的碧水奇石，同样的荷花垂柳，万泉归一，这样的好景怎么会静下来呢?自然无声，人有声，听与不听，听见什么，在心。

　　济南是泉城，被泉水包围，泉水又清又冽，随处可见有人伸手捧起一掬来喝，“它们是一处来的。”我又一次这样想。一处来的，和沁芳桥畔的落花一处来的，和精卫苦苦填满的大海一处来的，和李白挥毫泼墨的黄河一处来的，和苏轼潋滟水波的西湖一处来的……也许那水中曾有美丽可爱的人鱼，曾有邪恶阴毒的水鬼，曾清澈见底，甘冽至极，曾污秽不堪，水藻丛生……可是，最终还不是干干净净地流入大海了吗?人不也是经历了凡间的种种，最终安安静静地走向终结?

　　也许所有流水的梦想都是大海，正如人的归属也是死亡。即便是一滴水滴，也要费劲心力滴穿岩石，汇聚到大海里。它们由同样的父母所生，却经历别离，各自流向各自的方向，最终它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回归同一处水域，再像以前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概这是一种执念吧，一种坚守和相信。

　　突然我更加相信，自然本是一处的，草木，山川，行云，飞鸟，走兽，包括这流水，还有我，都是一处的，是表现自然和美的方式不同，彼此之间或静或动，表象不一，实则本为一物，回归自然便是回归本心，万物归宗，大概没有什么是例外的吧。

　　眼前的泉水一直潺潺地流淌，我知道它要去它魂牵梦萦的大海里去，万物归心， “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