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附近有一家中式连锁快餐店,我经常去,不仅因为菜式干净,更因为那个大堂经理总给人带来好心情。
有天中午,我大概一点多才过去吃饭,站在收银台旁等餐,走进来两个顾客,其中一位女士指着墙上的招贴海报跟身边人小声嘀咕,“这家店好像是专卖鸡汤的。”
他本来在埋头整理前台,立刻抬起头洪亮地答:“我们的鸡汤是精选180天优质土鸡,用山泉水精心炖治,汤清肉白,绝对好喝。”
他的普通话并不太标准,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执拗地朗诵着标准版的广告词,反差萌让人觉得真可爱。
那两位大姐估计被他的认真劲儿搞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那就来一个大份吧。”
“好嘞”,他兴高采烈地用麦克风对后堂呼麦,“请为两位贵宾准备一份大份鸡汤”。
在这家客单价平均20元的快餐店里,他执着地喊每一个顾客为“贵宾”。
这家店在一所中学旁边,中午的饭点非常忙。我观察过他好几次,无论多忙,从没见他急躁过,而且,坚持对后堂的伙伴们说“请”字。
他一边飞快收银,一边双脑开动布控全场:“现在后面是十四位顾客等点单,请行政部支援一位伙伴过来。”“一楼有两张桌子需要清理翻台,请二楼的伙伴下来支援一下。”“汤勺和筷子快用完了,请阿姨快一点送到前台来”……
有次我排队等餐,看他打鸡血似的指挥个不停,有点憋不住笑。他好奇地问我怎么了,我说,“觉得你好像个DJ啊,能掌控全场了,不错不错。”
“是吧”,他笑嘻嘻地飞快为我下单,“我再练练普通话啊。”
其实一年多前,我刚到这家餐厅解决午饭问题时,他才刚从学校毕业,只是个普通员工,主要负责端盘子擦桌子送外卖,因为普通话不够标准,甚至收银的机会都没多少。一起入职的还有两个小伙,明显俊俏灵活不少,但只有他一个人整天傻愣愣忙个不停。
很快,一个走了;过了段时间,另一个也不见了身影。他还是老样子,眼尖手勤嘴巴笨,对每一个老顾客都笑嘻嘻的。我眼见着他一步步升职,但没丢失那份勤快劲儿。
很多年轻人有一种疲惫,并不是身体上的奔波。年纪轻轻,浑身都是荷尔蒙爆棚后撒不完的野劲,再累睡一觉就好了。累的是心,对自我的认知不明,颠簸不定,忽上忽下,总以为到处都是机会,又总以为职场上“总有奸臣要害朕”。
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每一种选择都会有两个答案,人生最重要的并不是选择,而是选择之前和选择之后的事。如果你选择了,请尽量多地再“坚持一下”,因为所有的质变都需要量变;如果你还没有练就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不如多集中精力做好手头事,专注的样子会更迷人。
有段时间,腰椎特别不好,经朋友推荐去了一家盲人推拿诊所。诊所开在一楼临街的居民区里,据说已有十多年。老板姓戴,嗓音洪亮,皮肤黝黑,一脸高原红。我说是谁谁谁介绍来的,他立刻夸张地大笑,“小于啊,她现在升职了吗?她腰也不好,天天开会坐的,我就说她,想升职哪能光靠坐啊。”
我满脸黑线,这个老戴,还真是不认生。
趴在按摩床上一个小时,听他打了一个小时招呼,好像每个推门进来的客户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东家长西家短,唠嗑个不停,一屋子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老戴手艺的确不错,我后来就常去。有一次,我颈椎病犯了,路都走不成直线了,吐,去找他。他在我脖子后一摸,“骨头歪了”。我垂头丧气地在那唠叨,“码字赚钱太辛苦了,我不会一本书还没写出来,就脖子一歪死掉了吧。”他一边推一边跟我开玩笑,“你知道每年,全球非正常死亡率最高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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