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教科书式老赖”视频不违法，这样的判决很可贵！

邵碧薇

一晃几年过去了，大家还记得“教科书式老赖”案吗？

2015年10月，唐山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名男子受伤去世。尽管肇事者黄淑芬负主要责任，却一再拒绝赔偿。事件曝光后，她被网友戏称为“教科书式老赖”。2018年6月27日，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人民法院以黄淑芬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

不过，“教科书式老赖”的故事到这里并未结束。出狱后的黄淑芬，以律师岳屾山等传播相关视频侵犯其名誉权为由，起诉至法院，要求赔偿40万元损失、30万元精神损害金以及10万元维权成本，并停止侵权，赔礼道歉。近日，北京互联网法院对该案进行一审宣判，判决黄淑芬对于岳屾山和微梦创科公司（微博运营方）的全部诉讼请求均无事实和法律依据，不予支持。

从表面上看，黄淑芬也算是一个“受害者”。作为这起“教科书式老赖”案的主角，她受到了舆论媒体的格外关注，个人隐私信息被传播，本人以及女儿被辱骂，不仅丢了工作，还欠了一身债，生活跌入低谷，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另一方面，岳屾山以律师、法律专家和媒体观察员的身份，在实名认证的微博上转发有关视频，发表有关评论，扩散了网上传播，更加剧了她和女儿的不利处境。

但是，这种转发和评论行为，是否真正构成了名誉侵权，还有待法律的检视。根据有关司法解释，对于此类侵权案件，法院除了考量“存在损害后果”“损害后果与违法行为之间有因果联系”外，还应查明当事人是否“存在主观过错”，以及“行为的违法性”。就这起案件来说，岳屾山“转发涉案视频前，查询了失信人名单等公开信息”，转发时对视频“并未作出修改，亦没有添加或者修改视频标题”，足以证明其对转发视频的慎重态度，加之评论解读“就事论事”，更印证了其主观上并无恶意。

至于对行为违法性的评判，历来是司法实践中的难点。从国内外司法情况看，为兼顾言论自由，很少有“绝对保护”名誉权的情况。根据最高法《关于审理名誉权案件若干问题的解答》规定，因撰写、发表批评文章引起的名誉权纠纷，只要是“文章反映的问题基本真实，没有侮辱他人人格的内容的，不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只有“文章的基本内容失实，使他人名誉受到损害的”，才“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但令人遗憾的是，这里的“基本真实”“基本内容失实”，还缺乏具体量化的标准，只能通过法院审理来裁量。

就这起案件来说，法院的可贵之处，在于通过有理有据的司法判决，“微妙”兼顾了公民的人格权利和言论自由。北京互联网法院在查清事实的基础上，依法判定岳屾山不构成名誉侵权，更根据网络空间特点，形成了两大基本观点，即“网络用户在转发言论时”，不必要“对所转发言论的客观真实性进行完全的核实和调查”，判断转发言论明知或应知侵权，应基于凭借“转发者基本专业知识或一般理性之人的常识就能识别、就能判断”。这样带有突破性的司法认知，与司法解释的精神一脉相承，有利于在其他类似案件中被借鉴和参考，既有利于保护名誉权等人格权利，也有利于维护公民的言论自由。

当然，这起案件的一审落槌，原告方的铩羽而归，也可以视作“教科书老赖”案的精彩注脚。对于那些潜在的老赖们，不啻为又一记警钟。诚信守法、与人为善，才不会处处碰壁，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