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盘子端出风景线

林涵

端铁板的小伙子

　　2006年，高中辍学的万大鹏怀着美好的梦想来到北京。

　　刚到北京的时候，大鹏觉得自己好歹也是读过高中的，找一个推销员、营业员之类的活儿应该没问题，事实却并非如此，人家一看他土气的衣着，听他外地的口音，就挥挥手让他走。

　　眨眼两个月过去，弹尽粮绝之时，有一位老乡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干餐厅服务生。大鹏已经失去了挑三拣四的信心，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先干干试试吧。”这样，大鹏成了一位端盘子的服务生。

　　刚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大鹏心里很不是滋味。苦点累点他不怕，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客人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情和吆三喝四的语气。干了一个星期，大鹏打退堂鼓了。他去和厨师长一说，厨师长劈头就骂：“你连端盘子这样的小事都干不了，将来还能做什么？乘早回老家去吧，别在北京混了。”这番话激发了大鹏性格中倔强的一面，他想：是啊，即使我不喜欢这个工作，既然干了就要干到最好，不能让别人小瞧我。

　　从那以后，大鹏认认真真地端起了盘子，慢慢地，他发现，其实想要端好盘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比如怎样和顾客交流、怎样向客人推荐菜式等等，都很有学问。单单要记住那几百个菜名、了解几百个菜的特色，就够人受的。为了尽快进入角色，大鹏将每样菜的名字、特色和原料写在小纸条上，贴的满宿舍都是，随时随地默记。和别的服务生不一样，大鹏还特别在意自己的仪表，每天下班以后，他都坚持洗头、洗澡，将自己的工作服洗干净晾干，第二天头发清爽、衣着整洁地迎接客人，一改往日那种邋里邋遢的形象。这样没过多久，就有客人注意到他了：“嘿，这小伙子挺机灵，不错。”每次听到客人的表扬，大鹏都会开心好一阵。

　　有一次，大鹏和同事刚刚搞完卫生，一个来餐厅送货的工人却留下了几个脏脚印。别人也看见了，都无动于衷。大鹏看着干干净净的地板上留下几个脏脚印，觉得很别扭，就找了块抹布，跪在地上擦。恰巧被路过的经理看见，经理冲他赞许地笑了笑。

　　后来，饭店推出“铁板系列”的特色菜。这里的铁板和其他餐厅的不一样，这是整整有20公斤重、长达50厘米的大铁板。因此，端铁板就成了一个颇有难度的活儿。

　　在确定端铁板的人选上，经理想到了那个跪着擦地板的男孩子：“就让他来吧，小伙子虽然身板单薄些，但是干活儿认真，肯定能行。”

　　于是，大鹏被委以重任端起了铁板，薪水也从每个月500元涨到了800元，这让他很高兴。

　　端出一套花样来

　　第一天端铁板，大鹏原本信心十足，但是端了十几个铁板下来，他发现这个活儿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容易：要端着20公斤的滚烫的铁板，楼上楼下地跑，速度还不能慢，因为速度慢了，铁板的热度就会降低，等端到客人的餐桌上时，就没有了那种劈啪作响、烟雾缭绕的效果，真够难的。半天的铁板端下来，大鹏的胳膊和大腿又酸又痛，软的像面条儿似的。

　　困难面前，大鹏不服输的性格又发挥了作用。端了一个星期的铁板之后，他开始琢磨：平时端铁板都是将铁板端在胸前一溜小跑，胳膊一动不动地举在胸前，不但姿势僵硬不好看，而且肌肉紧张，自然会觉得累。有没有办法使一点儿巧劲儿呢？下班以后，他就闷在厨房里端着一块铁板反复地试，结果发现将铁板摔出去时，铁板会有一股向前的惯性，这时候是铁板带着人，而不是人带着铁板，特别省劲儿。

　　第二天上班时，大鹏决定将自己的发现应用于实践，他将铁板轻轻往左边一甩，然后人跟着铁板的惯性往前冲；等到感觉这股惯性快没了的时候，他又将铁板收回来，再往右边一甩，人跟着惯性又是一阵小跑。这样甩来甩去，不但胳膊和腿部的肌肉放松多了，姿势也洒脱多了，而且根本不需要花什么力气。初尝到甜头，大鹏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好方法与同事们分享。

　　累的问题解决了，大鹏又开始琢磨：能不能让端铁板的姿势变得好看一些呢？有一天，他看见同事在午休的时候没事干，在餐厅光滑的地板上做了一个溜冰的动作，居然一下子滑出去好远，姿势还特别优美。大鹏眼前一亮：如果将这个滑行动作加入到端铁板当中，一定会很帅吧？

　　那以后，大鹏在端铁板的时候总是有意识地训练自己做滑行动作，为此闯了不少祸。有一次，他一不小心摔倒了，铁板从手里飞了出去，万幸的是没伤着客人，可是他的脸却碰到了铁板上，燎除了好几个大水泡，险些破了相。还有一次，他在滑行的时候，重心不稳，铁板斜了，油溅在一位与他擦肩而过的客人的羽绒服上。为此，大鹏只得自己掏钱，将人家的羽绒服送去干洗……

　　那些日子，大鹏三天两头写检查，餐厅的领班和同事对他也有看法：“让你端盘子你老老实实地端就完了，端盘子还能端出什么花样儿来？”可是大鹏偏不信，餐厅里不让练，他就利用休息时间抱着个大铁板，跑到餐厅后面的社区花园里去练。他端着铁板苦练滑行的情景成了花园里的一大奇观，常常惹得许多人围观……

　　终于有一天，在上班的时候，大鹏端着铁板，一个漂亮的滑行动作，竟然一下子滑出了一丈多远，到了客人的餐桌旁，他“啪”的一个定格，那造型帅极了也酷极了。这是他第一次成功完成端着铁板滑行的动作，客人们看呆了，瞬间的沉默后，都情不自禁地为他鼓起掌来。

　　在这之后，大鹏又补充了倒滑、旋转等动作。他的目标是将简单的端盘子升华为一种表演，带给客人美妙有趣的享受。

　　一来二去，越来越多的客人知道了大鹏所在的这家餐厅，知道这家餐厅有一个小伙子端铁板的动作特漂亮。常常有客人点名要大鹏上菜，如果他忙得分不开身，有的客人会拒绝买单。曾经有一家三口，为了欣赏大鹏的端铁板表演，连续两个月天天来餐厅吃饭。这家的孩子还无限崇拜地对大鹏说：“叔叔，等我长大了，也要向您一样端盘子。”

　　大鹏成为餐厅风景之后，薪水也一涨再涨：从最初的每月800元涨到现在的2500元，再加上奖金，大鹏每个月的收入超3000元，直逼炒菜的大师傅。

　　现在，在全北京，甚至全中国的所有端盘子的蓝领中，大鹏的薪水是当之无愧的No.1。而他感到最幸福的是，终于以自己的勤奋和智慧，赢得了客人发自内心的尊重。